赵兵、金歆/人民日报
编辑同志：
黑龙江绥化东城客运站作为绥化市向社会公布的惠民工程之一，总投资3600余万元。然而该工程2015年建成后，一直未启用。市民搭乘长途汽车仍在破旧的老客运站，站内破旧不堪，客运车辆挤占道边运营，十分不便。希望有关部门尽快推动新站使用，为广大市民营造良好出行环境，让公共资源得到更好地利用。
黑龙江绥化市 王先生
接到来信后，记者赶往黑龙江绥化市，对读者反映的客运站问题进行调查采访。
展开剩余88%现状如何：新站建成未用，老站狭小破旧
8月6日下午，来到“新建”的绥化东城客运站，记者看到这座位于北林区太平街的客运站，主体结构东西长约80米、高约10米。
走到近前，客运站候车厅北侧主入口的大门紧锁，门前地面坑坑洼洼，横七竖八停着几十辆汽车。客运站的外立面已经出现不少破损，墙面脱落、玻璃碎裂。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候车厅里十分空旷，摆放着成排的座椅，许多座椅上还覆盖着塑料包装布。
记者又来到该客运站南侧的配套停车场，偌大的场站内停着几辆小轿车，停车场南侧有一排大车停车库，全场没有一辆长途客车。西侧是一栋住宅楼，楼下也是大车车库。
“新站建成10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启用。”客运站旁边的一家超市店主对记者说，自己2017年看到公告说车站将启用，花了70万元盘下了超市店面，结果车站一直未启用，生意不佳。“我天天盼着它快开门，我的生意也能沾点光。”
一名路过的大姐指着客运站东边，告诉记者：“老东城客运站在那边。很多没来过的乘客，跟着导航就走到新站，耽误了行程。老多人走错了！”
顺着指引，记者步行大约10分钟，来到绥化火车站对面一排有些破旧的门面房前。十来辆长途客车就停放在门面房前的空地上。几人拿着牌子吆喝着：“到海伦的走了”“绥棱，绥棱”……
“这是东城客运站？‘站’在哪呢？”
面对记者的疑惑，一名出租车司机朝一排门面房中间一指，“那就是！”
顺着这方向看过去，门面房中有个小门厅，门宽不过两三米，门楣上挂着蓝底金字招牌“候车厅”，十分不起眼。
“这是正规的车站？”
“这就是正规的东城客运站，不是私人小站。里面可以正常买票，在网上买的也可以在这里打出来。”门前一名售票员说。
走进候车厅，只见100多平方米的厅内摆了5排座椅，四周有售票处、办公区、退票窗口，有个窗口还挂着“党员先锋岗”的标志。站内墙皮脱落，厅内一角堆着零食饮料箱，旁边摆着冰箱、电饭煲，向乘客售卖矿泉水、熟玉米等食品。
候车厅里悬挂着横幅“进站乘客查三品，出行安全你我他”，但记者在候车厅里待了半个小时，发现乘客都是从同一门进出，没有任何安检。
“这里太破旧了，你看这墙上、这地上，感觉快倒闭了。就是没人管。新车站也不用。”一名客车司机抱怨说。
老站如此破旧，新站为何迟迟不用？
“好像是政府欠施工单位的工程款，政府想把车站接过来，施工单位不乐意。”一名超市店主说。
“听说停车场西边南边的住宅楼是违建，占了车站的规划用地，没通过验收，所以车站不能用。”一名附近的居民说。
“客运站前面有个钉子户，一直没拆，前几年拆了，但是客运站还是没运营。”一名环卫工人说……大家说法不一。
为何闲置：验收材料迟交？新官不理旧账
记者采访了绥化东城客运站的主管部门——绥化市交通运输局。
交通运输局提供的资料显示，绥化东城客运站于2011年底开工建设，2015年底施工基本结束。总用地面积1万平方米，主站房建筑面积3313.07平方米，概算投资3600.73万元。
对于客运站未启用的主要原因，绥化市交通运输局局长宋加平给出了三方面原因：一是车站门前有个滞迁房屋，2021年底方拆迁完毕，导致工程验收滞后；二是由于施工单位鑫威公司报送工程验收资料不及时，影响主体验收进度。三是工程未做最后结算。
对于滞迁户问题，交通运输局有关工作人员表示，该滞迁户位于客运站正门处，影响客运站使用。鑫威公司负责人金复杰则否认了这一说法：“滞迁户位于客运站正门西侧，不影响旅客进出。”
记者网上查阅的资料照片及金复杰出示的照片显示，该滞迁户为二层民居，位置确实在客运站正门西侧空地。
对于老百姓传说的违建问题，绥化市自然资源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居民所反映的“违建”为鑫威盛泰广场5号楼和8号楼，5号楼规划建筑性质为商住，8号楼规划建筑性质为商业，并非长途客运站配楼，建设内容符合规划审批要求，不属于违建。
那么，客运站建成10年未能投入使用，关键堵点在哪里？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手续’问题。因为鑫威公司提供的材料不齐全，未及时完成竣工验收，后面的程序无法开展。”绥化市交通运输局有关人员表示，曾多次向鑫威公司催要相关手续材料，并向记者出示了两份由绥化市公路客运东站建设指挥部向鑫威公司发送的《通知》，其中载明“请你方按照相关要求，提供相关资料和文件，以便尽快完成工程验收结算工作”，落款日期分别为2016年10月、2018年11月。
宋加平介绍，直到2023年7月，鑫威公司才将验收备案材料提供齐全，绥化市交通运输局随即组织设计、施工、监理、勘察单位进行了验收，并取得了《竣工工程验收报告》——也就是在客运站竣工8年后，鑫威公司才将材料备齐。
对此，金复杰表示不认可。他表示，最初自己公司和交通运输局确实因工程结算范围有争议，而未组织竣工验收。后经协商，双方于2018年11月就结算范围达成一致，同月收到最后一次催交材料《通知》，鑫威公司补齐材料后，当即就组织了竣工工程验收。
金复杰出示了一份《竣工工程验收报告》，报告上有相关单位的盖章，但并无明确的验收通过日期。金复杰解释，以前，当地企业普遍认为报告有责任单位的盖章就有效，对于责任人签名和落款日期并不在意。“现在因为没写日期，对方将车站迟迟不启用的责任推卸到我们身上。”金复杰说。
“工程未做最后结算”则是事实。交通运输局已支付1600余万元的工程款，剩余1800余万元一直还未完成结算。
“我作为施工企业，怎么会不想早点把手续材料准备好，早点要到钱？”金复杰说，“这么多年，我光跑交通局就不下一百遍了。”
那么，客运站工程款迟迟未结算的原因是什么？在金复杰看来，是干部不作为、懒政所致。“有些领导干部不愿意理会前任的事，新官不理旧账。还有人在涉及工程款的事情上怕担责。”他表示，从客运站开工建设以来，10多年里交通运输局更换了多任领导，他多次上门请求推动工程结算，都没有进展。
此外，金复杰认为有关部门工作人员还存在业务流程不熟悉等问题，“他们也不知道手续该怎么办，都得企业自己去推动”。
有何教训：流程是否合理？规划是否科学
采访中，有市民告诉记者，新绥化东城客运站建成后多年不用，不少人反映都没什么效果，眼看着新客运站在闲置中慢慢变旧。
直到去年，这一问题才渐露曙光。据介绍，绥化市交通运输局已请第三方评估公司进行工程结算价款评估，拟结算后报财政评审，评审结束就能办理交接工作。市客运总站也已成立工作组，对站内配套设施设备进行摸底检查。同时，交通运输部门已与鑫威公司达成一致，提前进入客运站，维修破损的门窗、墙体和设备安装。
金复杰也表示，在客运站主体建筑的工程款上，按照第三方评估的结果，双方基本已达成一致。还有多年来鑫威公司管理客运站支出的费用有待进一步协商。
“新东城客运站预计2025年末就能投入使用。”宋加平说。
一项投资数千万元的“惠民工程”建成10年无法投入使用，当地相关部门有何经验教训？
“当时还是在手续上、合同上有不严密的地方，也有体制机制管理不严的问题。”宋加平说，要吸取教训，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除此之外，是否还存在规划不合理等问题？
“不只是这个东城客运站，南城还有一座更大的六合客运站，建好后也没怎么用。现在私家车多了，坐长途汽车的人本来就少，不知为何当初要盖这么多新长途客运站。”一名市民向记者反映。
记者从东城客运站乘车往南开行20多分钟，来到六合客运站，发现此处已改为“绥化经济技术开发区创新发展中心”，建筑规模比东城客运站更大。
资料显示，六合客运站2015年年底建成，用地约2万平方米，投资约5156万元。
为何要在同一时期投资8000多万元建两座大型客运站？
市交通运输局工作人员表示，两座车站的建设正值长途客运市场发展良好时期，不能简单认为规划不合理，“当时市委、市政府拟增设新区，建设六合客运站旨在满足城市发展需要。”绥化市客运总站有关负责人表示，后来新区建设未被国家有关部门批准，导致六合客运站未能起到应有作用，建成后运营了一年多因亏损关闭。
2020年10月，整体划转市经开区管理使用，市经开区将六合客运站改建为“创新发展中心”，进行了盘活利用。不过记者看到，偌大的楼宇内除了绥化经济技术开发区政府服务中心，只有一个进口商品超市和两家公司挂牌，大部分空间还是处于闲置状态。
“我们现在会事先进行充分论证。”宋加平介绍，“例如道路建设，会从规划上进行科学有效论证，实地考察，并且会进行问卷调查，充分征求群众意见，以避免财政和资源的浪费。”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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